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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旆誠的遊夢世界

  • 作家相片: peis1230
    peis1230
  • 2022年2月14日
  • 讀畢需時 6 分鐘

吳桃源/採編

(管理雜誌361期 2004年7月號專訪)


  一九九四年文化大學美術系爆發的學生抗議校方選派系主任的罷課事件,對許旆誠一生,有著決定性的影響。那年,他正好大四,學潮所引致的學術箝制不僅使其畫面充滿晦暗沉鬱的基調,而枯萎的枝幹與壓縮的人物也隱喻了內外在生存空間與養分的不足。雖然如此,許旆誠內心鬱積的不安與憤怒經此宣洩,竟獲得了某種程度的紓解與治療,於是他決心以繪畫為工具,長期探索個人內心世界的潛意識,並從中填補生命中歷經的許多破碎區塊。

父親及雷驤啟蒙

  一九七○年出生於桃園新屋的許旆誠,在知名的雕塑家父親許和義啟蒙下,從小就對週遭的人事物有一份細膩的觀察。他說:「小時候因體弱多病,性格內向,只要家中有來客,就喜歡躲在角落傾聽大人談天說地。而週六、日也總是在畫室安靜聆聽父親講課,有時自己也會動手畫一些素描、水彩。」生活中自然蘊涵的人文氣息與藝術養分就這樣點點滴滴成為他童年中最美好的記憶。 遷居板橋後,住家鄰近林家花園廢墟,從窗口望向紅牆後的一片樹林,是他的最愛,他可以站在那兒看一個下午,幻想著大自然的無窮變化。那時雷驤老師就在隔壁教兒童畫,有時輔以幻燈片教學,在多元生動的方式下,開啟了許旆誠對文學世界的喜好。

電影、文學陪伴走過青春期

  升上國中後,眼看著喜愛的美術課不斷地被借調,只能喘息在週而復始的考試壓力中的許旆誠,痛苦地有如在煉獄般,成績也每況愈下。決定報考高中美術班後,除一再受到老師同學的訕笑,最後更因校方延誤通知,致使報名期限已過,帶著三年的挫敗心情進建中補校後,他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白天獨處時,電影和文學就成了他心靈的慰藉。從歐洲電影看到日本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的悲劇性小說,以及台灣白先勇、楊牧、朱天心、朱天文、羅智成、黃春明、七等生等人的現代與本土小說,這些作品不僅陪伴他度過一段封閉憂鬱的青春期,也使他成為一位熱衷文藝、喜愛寫作的青年,但面臨大學聯考時,他毅然填下了昔日受挫的心願──美術系。

文大時期感受李德、黃銘昌的藝術家典範

  一九九○年經重考進入文大美術系後,素描、油畫課在黃銘昌老師指導下,每個禮拜均開拔至芝山岩寫生,並將每棵樹上的葉片、色調都精準描繪下來。那時的許旆誠,從老師的示範過程中,對油畫及材料處理有了深刻的認識。講解西洋美術史時,黃銘昌更同時帶領學生欣賞電影與國劇,從不同角度比較東西方藝術之美。此外,大二時的人體素描,李德老師雖不要求技巧,但重視空間概念,訓練學生從思想的深度切入繪畫。從他們二人身上,許旆誠看到了真正藝術家的典範以及藝術傳承的可貴。

決定以繪畫探索個人內心世界 之後隨著學運事件的愈演愈烈,在學生們以連署行動抗議系主任之作為後,有些大四學長甚至無法順利畢業。三年來的不穩定狀態,看在許旆誠眼裡,只能小心謹慎地畫一些隱喻性的主題:色調灰暗的紗帽山、缺乏養分的枯枝或狹窄空間裡的卑微人物。此時他也發覺上大學前在補習班勤奮作畫的目的原是為了考試,如今繪畫卻成了可以抒發內心不安與憤怒情緒的出口,有了這樣一個工具,他決定繼續走下去,並進而探索個人的內心世界。

「木玫瑰」帶出藝術創作的永生特質

  當完兵後,許旆誠的家再度遷往山明水秀的新竹北埔。搭上成功嶺返鄉列車,往南開時,他內心竟充滿著陌生的疏離感。果然住了不到半年的「家」,他就想逃回台北,面對自己的繪畫世界。他說:「那時我正好在一家拍賣公司上班,看到商業機制的運作下,大家只看重出高價的收藏者,完全無視於藝術創作真正的內涵與特質,於是急於尋找一個主題來呈現。」一九九七年前後他畫出「木玫瑰」系列作品,以書法線條傳遞出植物攀爬、扭動的生命力,藉此帶出藝術「永生」的特質。木玫瑰其實就是夏威夷玫瑰,許旆誠將其由北埔家中帶往台北,插枝於瓶中,不僅永不凋謝,古樸的木質色澤也始終如一。這樣的生命特質讓他憶起家中擺設的許多父親舊藏──彩陶文物、漢拓瓦當、明清家具,甚至古佛雕像,都可成為畫中取之不盡的創作元素。

「反影」、「柿子紅了」從疏離中回溯文化原鄉

  此時他也反思北埔在其心中的意義:一個完全不是生長的故鄉,卻必須稱為「家」的小鎮。從開始的疏離感──不安、陌生、有距離、沒有朋友,到畫出「反影」及「柿子紅了」系列,四年來他不僅忠實紀錄當時的心境,也一再回溯童年時期對窗外樹林的聯想,飄浮的雲、廻旋的圓、散狀的星、起伏的山都在此時成了他畫面中一再使用的象徵性符號。尤其是在細碎筆觸的堆疊下以及圖像文字的雋刻中,不斷吞吐、記載出他生命歷經的糾結與破碎。於是在回憶與現實間,在都會城市與傳統小鎮間,他行走於阡陌交錯的田野中,望著深不可測的古井、結實累累的柿子樹,在疏離中慢慢汲取、填補了自己客家原鄉的文化養分,也梳理出來自幼年體弱的因素,導致無法承受外在環境的變遷的不安性格。

「思域」探索稍縱即逝的夢兆

  當兩次的作品分別於新竹縣立文化局美術館與北埔金廣福文教基金會展出後,許旆誠決定從自我生命的特質往內探索更多更深的潛意識。二○○一年他以「思域」為主題,不停地捕捉潛意識中稍縱即逝的夢兆、記憶、想法,當昔日的山水、雲朵、文字、圖像等逐漸被抽離後,畫面只剩下極簡的符號──線(枯山)與圓(山水)。他說:「以前我的畫面是依據眼睛所看見的形象去描繪,較具故事性、敘述性及文學性,而且視野從上而下,給人一種客觀的距離感;等抽離形象後,在主觀思維下呈現的思想體系,有主要的,也有分化、孳長出來的,均以極淡的灰白色調去表現不同的區塊。」許旆誠承認,以前為了安全,不太敢脫離具象的描寫,現在卻可以從內心(抽象)世界看到自己的不安,算是一種前進。

看到自己的夢想──擁有一隻狗

  那時在台北獨居的許旆誠,坦然面對自己生命中的不安時,也深層地看到自己從小的夢想──擁有一隻自己的狗。於是從流浪犬中撿回的「牛牛」就成為他朝夕相處的唯一伴侶。「牛牛」是一隻黑白相間的混種狗,特別安靜而體貼,尤其是能聆聽別人說話。在某種程度上,與許旆誠的個性極為相似。 一開始許旆誠不知如何將「牛牛」置入畫面,那時他腦海中憶起了一則童話:小孩問父親為什麼天上的雲看起來都像動物,父親回答說雲是動物死後前往天堂的一個中途站。於是他決定將「牛牛」從日常生活轉進他的空白畫布中,並讓「牛牛」乘著雲到處遊歷。

「犬儒遊夢」──心靈的平衡與安寧

  二○○三年的「犬儒遊夢」系列中,他不僅為「牛牛」留下了騰雲駕霧、穿越時空的足跡,也將自己的夢境、意念,寄託在「牛牛」的身上,牠看什麼,就代表他看什麼。他說:「別人畫狗也許是一種比喻的象徵,但我畫面中的狗就是我,原本我的作品中就很少用人做形象,現在以狗為形象,主要自己屬狗,也看出狗有模仿主人的特性。」因此在「牠即是我,我即是牠」的主軸下,有時畫面可以出現十多隻「牛牛」,有的看山、看雨;有的看花、看月。情景不同、姿態不一的「牛牛」成了此刻超現實畫面的主角,也成了許旆誠經營瑣碎、跳躍、拼湊式的後現代場景的符號。顏色上,許旆誠突破以往的灰色調,加入了藍、黃、紅等對比性較強的色塊。雖然如此,許多朋友看了,仍有一種自然而安靜的感覺,有的人說像一首詩,有的人說像一則故事,但都代表著許旆誠每一階段生命中的養份。

  作為一個受西畫訓練的現代藝術工作者,許旆誠謙稱自己在運用東方元素時對東方藝術的本質並不完全了解,使用初期難免生澀些,但隨著「遊夢」系列的自我探索,他會更加珍惜自己的文化厚度,並透過生命經驗的累積、視覺美感的拓展,在層層交疊中,讓觀者感受他所體驗的心靈的平衡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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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su Pei- Cheng | 許 旆 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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